doraemon_416 |
2008-07-02 00:19 |
第一话 亚希子小姐与少女与芥川龙之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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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--” 一吐气,气息立即转白开始冻结,然后逐渐融化在空气之中。 我停下脚步,抬头望着天空。 冬夜的白昼总是迟到,已经凌晨五点了,天空仍然是一片深沉厚重的黑暗,其上点点繁星夸耀似地闪耀着光芒。 其中,星光最为耀眼的是位于南方夜空的天狼星。 我不太清楚星星的名字,只是一个叫做司的朋友对这方面了如指掌,曾经教我各种相关知识。 其实,我现在记得的大概也只剩天狼星,其他全部忘光光了。 再往前没几步路,就是商店街。 商店街拱廊下寂静得令人生畏。 整条街就像死去般地陷入沉睡。 不-- 事实上,是已经死了。 与车站相隔咫尺的附近一带,已经彻底衰败凋残。 这里以前是条繁华的商店街,如今大半店家都已倒闭。曾被装点得五彩缤纷的铁卷门,现在布满铁锈,连大白天也都关得紧紧的。整条街甚至被冠上“铁卷门商店街”的可悲称号。 在我小时候,这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。 小镇上的人只要想买东西,就会来这儿报到。 当时,这一带随时挤满开开心心前来购物的顾客,店家也忙的不可开交,光走在拱廊下就足以让人心跳加速。 那幅情景至今仍鲜活得刻在我的脑海中。那是--恩,大概在我四、五岁时,母亲牵着我的小手一起走在这条商店街上。 我记得当时四周人声鼎沸,来来往往的人潮显得活力十足的样子。在那种气氛的感染下,我也跟着雀跃不已,拼命瞪大眼睛张望擦身而过的行人和精力充沛的店家。那时候,整条商店街确实是全小镇的重心。 如今,却完全不见往日繁华的些许残影-- 年仅十七岁的我,站在这条商店街的拱廊下,过往的回忆却充满心头。 我头一遭买书就是在这条商店街的书店,来买的时候手里还捏张千元钞票;我头一遭看电影就是在这儿的电影院,主角是个欠扁船长的科幻电影;我生平头一遭喝酒就是在商店街大概正中央位置的寿司店,那时候可能都还没上小学吧。 酒是父亲给我喝的。 “很好喝呦,要不要喝喝看呀?” 听他这么一说,当时年幼单纯的我以为真的很好喝,竟然一口气灌下半杯青酒。 当然,我一喝完立刻“呯”地一声倒地不起。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只觉得两眼昏花,全世界东摇西晃,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变得软趴趴的。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眼见我满脸通红,“呯”地一声倒下,父亲居然还“呵呵呵”地笑个不停,真是个差劲透顶的父亲。 总而言之,这条商店街充满了各种回忆。 看着它逐渐没落,总让人觉得有些寂寞。一阵又冷又干的风吹过拱廊下,拂过双颊的同时,那阵风也窜进心底--。 话虽如此,我特别喜欢像这种拂晓时分,整座毫无人气的小镇还沉浸在黑暗的那一瞬间。因为,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中,也唯有在这一刻,感觉上凡事似乎都回归到正确的位置上。 当然,那大概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。
哗噜--!哗噜噜噜--!
“呜哇!” 突然响起的音乐让我不自觉叫出声来。 声音来源是我的手机。 我慌乱地把手伸进口袋,想让那家伙闭嘴,快狠准地赶紧把它关掉。 那并不是有人来电,而是设定在五点的手机闹钟功能自动启动。 恐惧刹时在心中膨胀。 (惨--惨了。不快点回去的话,亚希子小姐会气死的--) 恐惧感驱使我大步跑了起来。 穿过商店街,会碰到一道大概及腰的闸门。跳过闸门,那一头是医院的停车场,还有几台车停在那里,可能是夜间执勤人员的吧,再过去就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医院。 已经有几扇窗的灯火点亮了。 我越发焦虑不安,同时加快脚步。我直接走过医院正面玄关,往建筑物右侧走去。因为,正面玄关在这种时候是锁着的。 绕到背面,有一扇褐色的门。 我伸手握住门把,轻轻地、小心翼翼地打开。 夜里只能从这儿进出医院。 我异常谨慎。 亚希子小姐以前曾埋伏在这里,我一进门就被她用拖鞋底狠狠地呼巴掌。 亚希子小姐那时候气得不得了,我不但被迫当场跪坐,还被训了二十分钟以上。 我也算是个病人呀,真希望她可以客气一点。 我开着门,整个人进入防御状态。 我勘查四周动静。 (过得了关吗--?) 我倾听周遭声响。 我悄悄地探进头去。 里面没有半个人影,只有排列整齐的长椅。那里是医院大厅,毕竟在这种时间,连白天人来人往的场所也变得一片寂静。 我松了口气。 第一道关卡,过关。 我走进室内轻轻把门关上,双手提着鞋,在阴暗的走廊上碎步前进。 往前约十公尺处左转后,是一段和缓的上坡,那是轮椅专用坡道。 坡道上为确保安全,铺着橡胶地板,踩在上头不会发出脚步声。 但是,这坡道存有难关。 因为,坡道中途有个超大转角,从转角尽头的医护站看过来一览无遗。 从转角到医护站约莫十公尺—— 我管它叫“恐怖十公尺”。这段路毫无藏身之处,只要护士往这一看就没戏唱了。那视线总能稳当地命中我这个目标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,飞奔而出。 我尽量压低身子保持低姿态,小心避免发出脚步声,同时往前跑去。 十公尺。 七公尺。 五公尺。 我的心脏狂跳不已。双脚也由于过度紧张而差点打结,眼看着险些绊倒。不过,我还是拼命拉回身子,保持平衡,并直接加快速度。 三公尺。 一公尺。 接着,我一口气跑到走廊上。成功突破难关!我立刻左转,从这数过去的第三扇门就是我的病房了。胸口逐渐涌现一股成就感。 但是! 就在我的手握住门把的当下, “裕一——!” 背后传来某人的叫声。 我慌忙转头,果不其然亚希子小姐就站在那儿。她抬起左脚,右手往后举。简而言之也就是所谓“伸手过顶”的动作。以一介女流而言,他那股投球姿势还不是盖的。 我停下脚步,两手使劲挥舞。 “啊,亚希子小姐,不是这样的啦!我,我我我我也不是说偷溜出——” 我拼死拼活地解释,半途就被打断了。
啪噗——!
伴随如此嘹亮的声响,我的脸遭受某褐色物体——也就是医院里所准备的拖鞋(底)直接攻击。
刚开始是发烧。 整个人软绵绵的浑身无力。 我以为只是感冒。 那是距今两个月前的事了。 因为我觉得像感冒之类的病,睡饱自然就会好,而且我和我妈都不是那种对医院有好感的人,所以我没去医院,每天只是大睡特睡。 我想,那时每天都有睡上二十个小时吧。我就像睡魔附了身,不论睡多久都没问题。如今回想起来,那时候就应该觉察到身体有异状才对。 然而不论我睡得再久,身体始终都没有好转的迹象。忽低忽高的体温,一直都维持在38度以上,而且身体的倦怠感也完全没有消失。 后来,我逐渐连抬手臂都觉得有困难。
当那样的状态持续一周时,我才总算警觉应该不是感冒作祟。即使如此,我本来还是不打算去医院--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医院--一直以来都很担心的母亲忽然间急了起来,最后就把我押到了医院去了。 医生看完诊,直接了当地说: “你得住院喔。” 他同时直接了当地说。 “最短也得花上两个月。” 病名是急性肝炎。 那是病毒性疾病,虽然和感冒之类的疾病一样,不过病毒却会让肝脏整个报销。话是这么说,这种疾病其实也没严重到哪里去。两至三个月便能完全痊愈,而且不会有任何后遗症。 只不过,这两到三个月之间完全禁止运动。 据说,有压力什么的也不太好。 总而言之,听说什~~~么都别想,轻轻松松地睡个没完就是最好的特效药。 但是事情是这样的。入院约一个月后,我的身体状况就已经好了一大半。 只要在正常情况下,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病。何况,我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耶。要我一直呆在床上睡觉,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。 医院这种地方,本来就是个阴森又无聊的场所。首先,一到晚上九点就熄灯了。 在那之后,不管是电视还是收音机都开不了。四周一片乌漆抹黑,也没办法看书消磨时间。反正,就是无聊,无聊到让人受不了。 我后来开始在晚上偷溜出医院。 身体状况好的时候,因为朋友家就在医院附近,我就会跑到那去避难。 到那家伙的家里,有电视、电玩还有漫画,和医院比起来,简直是个乐园。 当然,就身为护士的亚希子小姐看来,怎么可能对此坐视不管。 就这样。 我和亚希子小姐之间壮烈的战斗戏码,才会每晚重复上演。 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§
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。 这是父亲三不五时大多是在撕烂马票时就会碎碎念的话。我如今也深刻体会到那句话的道理了。真的,所谓的人生,真的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-- “我说裕一呀--” 亚希子小姐以拖鞋前端“叩叩叩”地敲着我的头,一边说: “到底要讲几次你才会懂啊!” 亚希子小姐看来相当生气,声音异常低沉。 补充说明,我正跪坐在护士站前--就是背脊挺直,两膝端正并拢,两手置于膝上的德行。 唉,正是“杀鸡儆猴”里那只被宰的鸡。 看到我那副样子,不仅上了年纪的欧巴桑对我指指点点,一面“嘻嘻嘻”地窃笑,住院的小朋友还问妈妈说“那个人在做什么呀”。 他妈妈听了赶紧说“不准看”,同时拉着孩子的手快步通过我面前。 啊啊,地狱呀-- 明知是做白功,我仍然试着挤出惹人怜爱的笑容。 “哈,哈哈哈。真是的,我刚只是去散个小步而已嘛。” 没用的,我自己都觉得似乎笑得很勉强。 亚希子小姐半眯着眼。“啥?散步?你熄灯时间刚过就消失了吧?” 心跳瞬间加速,不过我还是说服自己“冷静点”。她应该只是在“诱导询问”而已吧。 “哪、哪有啊!我刚都在睡觉呢!你的包包。” “呜--” 我外出时把包包塞到棉被里,好让人看起来以为我乖乖在床上睡觉。亚希子小姐知道这件事情的话,代表我-- 破功了。 完全破功了。 膝盖‘咯答咯答“地不住颤抖。我慌张地以双手压住膝盖。我心一横,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,只见亚希子小姐露出诡异的笑容。 面颊往上扬起,她“呵呵”两声。 “哈,哈哈哈。” 我竟不由自主地报以笑声。 哈,哈哈哈." 是在是因为,我除了笑还能怎样呢。 亚希子小姐是这医院的护士,长得颇正,不说话时还会让人觉得是个明艳动人的美女,但她可是乱恐怖一把的。据说,高中时期的亚希子小姐可是个不良少女呢。 我就这么一次,看过亚希子小姐高中时的照片。
十七岁的亚希子小姐穿的衣服上绣着” “伊势湾岸暴走夜露死苦”(注:“夜露死苦”为××××(本人注:日文不会打`_`||)的谐音字。) 或是“十七代女一匹爱死天疏”(注:“爱死天疏”为×××××(本人注:同上)的谐音字。) 或是“干架天流天下无敌” 之类的文字。 反正,她曾是那一类的人就是了。 现在身为护士的她,面对大部分患者都会和颜悦色,但是只要一抓狂,就会显露本性。 我还是笑个没完。 “哈哈哈哈。” 亚希子小姐同样笑个没完。 “呵呵呵呵呵呵呵呵。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 “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!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(`_`||) 我和亚希子小姐只管笑个没完。该怎么说呢,诡异微妙……!
啪噗…!!
那副诡异微妙的光景持续约莫七秒后,这样的声响活生生地斩断。 “痛、痛死了……” 我抱着头。我被拖鞋底部狠狠地K了头。 漂亮的攻击角度,被打的位置隐隐抽痛。亚希子小姐骇人的怒吼声随之降临。 “搞什么东西啊,是谁说身体状况好转,就可以给我随便出去闲逛的啊!再给我搞这种飞机,你就给我住院住一辈子!” “那个,亚希子小姐……” “干吗啦!?” “你讲话变得像男人一样了……” “啥?” 被气势惊人的她瞪着,脸上挂着苦笑的我整个人在瞬间冻结,的的确确就如同被蛇瞪视的青蛙一样。 “裕一——” “是、是的。” “答应我喔,答应我你不会再半夜偷偷溜出医院了.” 我僵硬地猛点头。 “答应,答应。” “真的喔?如果不收信的话——” “的话……” “你请你脱得光溜溜跳土风舞吧。” “光、光溜溜!?土风舞!?” “你也不喜欢吧?那样的话真的很惨,是不是?” 她抿嘴一笑。 那根本就是恶魔之笑。 “想试试看吗?裸舞?” 再怎么说也只是口头上的威吓而已吧?这么想的话可就是愚不可及、大错特错了。亚希子小姐是那种一言既出,铁定实行的女人。 这时,我的脑海里鲜活地浮现出我本人光溜溜跳土风舞的情景…… “不,没兴趣。” 我颜面抽搐,一边回答。 亚希子小姐满意地点点头。 “那,你可要守信用喔。毕竟,这医院里可是有女孩子的呢。” “是,遵命。” 乖乖点头的我,突然对亚希子小姐的话萌生疑问。 她刚说“有女孩子”? 我所住的市立若叶医院是个小医院,住院患者顶多不过百人。其中一半是超过七十岁的阿公阿婆,剩下一半也都几乎超过三十岁了。 这里有什么女孩子吗? “好了,接下来就得看你的表现啰。如果不守信用的话,就要光溜……” 亚希子小姐忽然发出“啊啊啊”的惨叫。 哇,亚希子小姐发出一般女人的尖叫声耶,我这么想着一抬头,就看到多田先生站在亚希子小姐背后。 他脸上挂着下流的奸笑。 “你这家伙,刚摸我屁股对吧!” 亚希子小姐涨红了脸,回头怒吼。 今年应该已满八十的多田先生,那张没牙的嘴“嘻嘻嘻”地奸笑着,一边悠哉游哉地说: “啊,真歹势呀,亚希子亲亲。手稍微碰到了那么一下下而已。你看,都是因为这走廊太窄了嘛。” 用屁股想也知道,根本就是骗人的。 他是故意摸亚希子小姐屁股的。 我们病房就在隔壁,我可是清清楚楚,多田先生是个名副其实的色老头。他床底下偷藏的A书还堆得跟小山一样高呢。亏我以前还一直认为人这种动物,随着年岁的增长就会益显“成熟干练”,又或者是“沉着稳重”;但是,自从认识多田先生之后,之前的想法因此完全改变。 当然,亚希子小姐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。 “你这个色老头!!还敢给我睁眼说瞎话!” “你这是在怀疑我这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病老头啰?你这小姐真是过分耶……” “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才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!” “我的心脏跳得好厉害呀。啊啊,血压也……” “骗鬼呀,去死啦!臭老头!” 我冷眼旁观两人一如往常般的——唇枪舌战,趁亚希子小姐不注意时悄悄闪人。 此时不闪,更待何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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