叛之血统·抉择之果圣1020年1月7日,新年的节气尚未消散,逐渐变热的空间中传来阵阵骚动。北瑞热卡恩的修罗丹布家家主戴威公来到了奥兰希拉特,随行者34人,这也是戴威公一生仅有的一次上都。阿尔玛加王和伊洛赛王妃在西北正门亲迎戴威公一行,在会面时,王对当日在修加林受到的礼遇一再表示感激,以一个晚辈的谦和,再次得到戴威公的好感。而在场其他人,注视着这份相差30年的友谊,各自显得心情复杂。其中,有人悄声对朋友说道,“戴威公一点也不出众,相比之下,在他身边的坎斯图大人更像十八公。”圣1020年1月8日,戴威公献上族民书,将北瑞热卡恩奉献给王。对于最悠久、最具传统的北瑞热卡恩的归顺,整个圣廷陷入一片欢欣之色。尽管戴威公希望早日返回领地,但熬不过王的一再挽留,在其停留圣都的十一日间,几乎每天都是在欢宴中度过。北瑞热卡恩的首席阁老坎斯图对他的主君细语,“大人为何不利用这次机会,让修罗丹布家回到公门的中心呢?”戴威公淡然道,“围绕在那孩子身边的光芒,不需要我这样的腐朽。”圣1020年1月19日,戴威公再次请求返回领地,这次王没有挽留,只牵着老者的手,“修罗丹布家对全族的贡献,无论是当年米尔修公还是今日大人之举,吾和圣廷,全波安阿多姆族都不会忘却。今日一别,期待再次相见之时。”这一刻,戴威公失声哭了,当年米尔修公反对无谓的战事扩大,遭到等同放逐的对待,导致修罗丹布家一族受尽非议,除了米尔修公一气之下解剑外,数百年来,整个家族也鲜少有人踏足武士的领域。王在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一席话,想必先祖米尔修泉下有知,也会失声痛哭。“修罗丹布家将永远忠诚于吾王。”踏上回程的北瑞热卡恩一行,无不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,人人纷纷愉快地谈笑着,抒发着对未来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。只有在戴威公的镀金马车里,以戴威公同车的首席阁老坎斯图·西里拜恩默默无语,思念还停留在圣都那紧迫万分的时光中。圣1020年1月10日,早晨天刚亮时,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坎斯图。坎斯图仔细打量着这个体态高大、面容严肃、行为端正且似曾相识的青年男人,在视线扫过对方胸口佩带的镀金的火红色狼头纹章时,他产生了丝微的疑惑,这是担任圣卫军队长级的军职凭证。确实,这个灰色短发、蓝色眼睛的男子即使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武装束,他那种谨慎、刚强的行为作风也绝不是一般的武士能够担当,问题是,一个圣卫军队长为什么一早就来求见自己?坎斯图的目光最后落在这名圣卫军队长左眼角下,那是一枚纽扣大小的烧伤疤痕,这个越显得起眼的伤疤告诉了他,对方的真实身份。这名圣卫军队长并没有等坎斯图先行揭开他的身份,主动上前行礼,以一种正直的口吻自我介绍道,“尤安特城统帅、圣卫军第47小队队长达尔威都冒昧前来打扰大人。”“此时只是私人时间,阁下不必拘谨,请坐。”坎斯图非常谦和地示意这个还有点紧张的青年武士坐下。达尔威都·玛布,现年23岁,是奥兰希拉特少壮派精武中的佼佼者,也是当今三太阁之一的卡里斯的首席副官兼近卫队长。一年前因为仰慕卡里斯而冒险求见,请求卡里斯收为直属。而卡里斯只看了他一眼,说道“我正好我缺一个副官,你想试下吗”。现在,他不但站在卡里斯的身边,更得到圣廷一席军老的职位,同时担任尤安特城统帅、圣卫军第47小队队长两份重职。(附录:尤安特城,库贝家的居城,构成奥兰希拉特72座城之一。)“卡里斯大人有什么要告知在下的吗?”“不。”达尔威都面对坎斯图的问话,先楞了下,然后否定掉,“是在下私人前来求见大人。”“阁下需要我帮什么忙?”“。。。。。。”沉默了会,仿佛下定什么决心,达尔威都抿抿嘴抬起头,“在下是来陈述十几天前关于北瑞热卡恩公一门的一件事?”“啊, 这。。。,请务必详细告知。”“上月26日,我按照以往惯例前往库贝公馆见我家大人,然后一同前往圣廷,途中,我和大人商谈了下关于王对北瑞热卡恩的一些话题。”“是什么话题?”“就是关于王可能会指派我家大人出兵。。。”达尔威都又沉默了下,“讨伐修罗丹布家的传言。”“有这种事!”坎斯图有点失态的尖叫出声。“这个只是殿上的传言,王并没有这个意思,所以我才求证我家大人。”“那卡里斯大人的意思?”“大人证实这个传言是谣言。”“是吗,对啊,王不可能对戴威大人那种。。。”抚慰胸口,坎斯图抹去汗水。“但是。。。”“但是什么?”“我家大人表示,如果再迟些日子不见戴威公表态的话,也许他会用某种方法使这种传言成真。”“这。。。太荒谬了吧。”“确实如此,我也如此认为,但是大人说,如果无法通过正常的方法实现目的,那么就需要人用不正常的方法去完成,那么这种事由他完成最合适。”“这是为什么?”“如果让其他人去做,那么北瑞热卡恩势必以流血结束,修罗丹布家也会彻底灭亡;如果他去做,那么北瑞热卡恩会在圣廷的军势还没到达前,以内部方式解决,那么修罗丹布家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来。”“另一种方式?”“废黜荣勋,降格为民家。”“是吗,可是一开始这种做的话,就不合常规吧,做这种事的人,难免后世背负骂名,为什么卡里斯大人想如此大胆妄为的事?”“大人知道吗?”“什么?”“我家大人去迎接王妃殿下时,曾打算如果王妃不适合王,就杀了她。”“那不过是谣言罢了。”“不,那是真的。”“啊。。。”“这次也一样,我也同样劝说过大人,但是大人只说了句同样的话。。。”“什么话?”“为了吾王,那有如何!”站起来的坎斯图按住几乎窒息的心脏,慢慢地坐下,冰冷的寒意在他的神经中穿梭,良久后他问道,“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?别人说的话,只能当作谣言,你说的话,那就100%的真的有过,为什么?这件事透露出去,卡里斯大人的名誉。。。”年轻的圣卫军队长一言不发,从他那刚正的眼中也能看出他正为说出这些而痛苦,面对坎斯图的问话是否该回答也十分的困惑。时间这样停留了十几分钟后,达尔威都长长的叹息了声,毅然回答,“正是我家大人要求我来告知大人的。”是警告还是其他?那次会面后,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坎斯图,也许卡里斯的用意很简单,也许很复杂,至少对于他而言,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到底是为什么,接着的日子都刻意去观察那位大人,但是,那份无颜和冰冷,无法理喻。如果达尔威都的造访可以说是一股卷着冰刃的风,那么接下来遇到的又该怎么形容呢,“是平息的水流还是引诱的光辉?”圣1020年1月14日,午后时分,比契克罗公馆。“对于大人的突然召见,属下惶恐之至。”踏进这除了宽广外毫无特色的宅院,在三太阁之一的安鲁的首席副官温顿的引导下,坎斯图和安鲁唯一一次会见开始了。“不必紧张,说起来,我的曾祖母的弟弟正是阁下祖母的父亲,阁下也算和我有点亲缘吧。”安鲁那苍老有力的面容上犀利的眼光直视着坎斯图。“大人应该不会是为叙旧才找属下吧。”“恩,阁下先请坐吧。”在侍女们端上一些茶点后,安鲁挥挥手。温顿带领众人退出了他的办公室。“大人希望属下做什么?”无法忍受这种紧迫的气氛,坎斯图决定先行打破僵局。“阁下多虑了。”安鲁微笑着,对于能够轻易引发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急迫而显得轻快,任何人对于别人畏惧自己都不会觉得不高兴。“当今的修罗丹布公虽然忠厚勤快,但却平庸无能,你不认为吗?”“这。。。”思考了片刻后,坎斯图沉声道,“大人说得对。”“换句话说,如今的北瑞热卡恩能够维持一种稳固,首当居功正是担任阁老的阁下对吧?”“对。。。”虽然对这种直接的问法感到局促,坎斯图还是回答了。固然这种真实回答有渎主和贪功之嫌,但面对安鲁的眼神,他无法说出违心之言。“阁下也是希望修罗丹布公向吾王忠诚的主要人物,对吧?”“对。。。”坎斯图在说完后开始烦躁,他是优秀的文人和辩者,但他面前的却是有着波安阿多姆族总智囊之名的当代最睿智的文豪,他无法畅所欲言,深恐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完全被牵引住,而事实却是还没开始辩论,他已经完全屈服于这个老人。“大人竟然已经了解到一切,又何必如此难为属下。”面对安鲁一连串的问题,只能不断回答“对”的坎斯图终于忍受不住,发出忿忿之音。“阁下多虑了,先休息下吧。”安鲁指指桌上的茶点,然后闭目把弄自己的权杖起来。坎斯图顺从了这个建议,一面品味混有些许果子酒的茶,一面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,细心盘算对方的目的。过了会,安鲁打破了这份沉静,“坎斯图阁下。”“在。”“你的事迹我已经充分了解,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,阁下愿意来圣廷担任我的辅佐(首席副官)一职吗?”“这个。。。”坎斯图完全惊呆了,这份殊荣的到来让他措手不及,能担任安鲁太阁的首席副官,那是波安阿多姆任何一个政者或文士的愿望。“那温顿阁下呢?”“温顿过于忠厚死板,应该让他站在更适合的位置上,现在我更需要的是阁下这种懂得变化的人才。”“是这样吗。”“没错。”坎斯图有点被这份殊荣诱惑,但心中另一种声音使他最终下定了决心,“冒昧问下大人,大人还记得和大正王的友谊吗?”“亚德(亚历古拉德王的昵称)。。。”仿佛牵引出一种回味,安鲁的面庞逐步显得祥和,“阁下想说什么呢?”“虽然不敢自比大人和大正王的友谊,但我和我家大人也有近40年的交情。”“我知道,但是,阁下可想过,阁下留在修罗丹布公身边,所能发挥的不过自己的才华中一点残光,而留在圣廷,总有一天,无论是阁下还是西里拜恩家,都能和我及比契克罗家齐名, 不,也许还会远远超越。阁下愿意放弃这份稀世的机遇?”“确实,我留在我家大人身边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阁老,在那份安宁的环境中,无论做多少努力,想必后世也不会记得。但是大人啊,若是20年前,属下会欣喜地接受大人的延请来实现自己的满腔志向;可现在,做一个小人物也没什么不好,那份轻狂已经没有了。”“阁下不在乎流芳百世这份荣光吗?”“远的不说,就说这千年岁月,历经多少代王中,又有几人能不断得到族民的赞颂,又有几人的臣属能让族民一直念怀。当今的吾王注定属于那几人之列,大人也同有殊光。但是,属下却无意攀附这份光荣,生于斯而没于斯,使北瑞热卡恩宛如理想的安宁乡,属下只怀有如此梦想,个人的名利,依然有无可无。”“安宁的理想乡吗,阁下竟然认为人间能够实现。”“只要人的欲望还存在,这确实是一种幻想。可是,我家大人和他的先祖不是为之奋斗了300余年了,西里拜恩家也为之效力了100多年,似乎也不纯然是浮华之光。”“任何时代,没有斗争就没有前进,阁下的梦想是对是错,我无意评判。但可以预料,没有斗争的世界将充满枯燥、无趣、如此的生活,难道阁下没想过改变?”“也许想过,不过既然自己选择这样的生活,也没什么可以怨念的了。”“我明白了,那么我不会在提出违逆阁下心愿的要求。”“那么,属下是否可以告退。”“啊。等等,”安鲁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,打开一个抽屉,然后翻了会,拿出一张羊皮纸,“王托我将此物交付阁下。”“这个是。。。”疑惑着接过羊皮纸,坎斯图的眼瞳赫然放大。“这个事件如果由圣廷直接出面的话,恐怕会引起不单北瑞热卡恩一领,而是全族各部之间的互相猜疑,使目前已经建立稳固的上下平等协调的关系大伤,因此,只能拜托由北瑞热卡恩内部处理掉。”非常巧妙的理由和动机,坎斯图脑海里转了转,“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家大人呢?”“以修罗丹布公的个性,此事如果让他知道,反而会自责胜过裁断,而且,此时即使是北瑞热卡恩内部,也并不适合大张旗鼓的来做。因此,才会交由阁下来完成,而且,也只有阁下能做到。”“。。。”这确实不是能公开处理的事情,坎斯图眯着眼睛细细在看了篇,“这事本可完全漠视掉,不是吗?”“这点上,我们意见是一致的,但。。。”“但?”“王坚持要加以惩戒,不愿姑息这种行为。”“只要将这份文件埋没掉,未来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,何必要如此呢?”“确实,历史上埋没的事物很多,但是不管如何埋没,总有后人知道的一天,就算没有那一天,神不是在天上看着吗?”“可是这些也是对王的忠诚表现,能惩罚对自己表达忠诚的人,合适吗?”“对吾的忠诚如果建立在对族民的忠诚之上,那么这种忠诚本身就是对吾背叛,吾不需要这种忠诚,也不允许这种忠诚出现在吾的身边。”“是王亲口所说?”“没错。”“王妃的意思呢?”“正是王妃劝说王这样做的。”“。。。。。。”坎斯图楞了会,“似乎大家都小看王妃了。”“正是如此,她才成为我们的王妃殿下。”“呼,”坎斯图向老太阁起身鞠躬,“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,那么属下可以正式告退了吗?”“好。”安鲁拿起桌边的摇铃,正要摇响时,却对坎斯图说道,“只要阁下愿意,圣廷的阁老位、我的辅佐位,随时等候阁下。”(附注:圣廷的阁老和公廷的阁老地位地位不对等,坎斯图虽然是公廷的首席阁老,但在圣廷只与首席元老同格。圣廷的阁老的前提往往是公门出身或立有巨大功勋者才可以出任,有能力的公门子弟世袭较多。)既然要我处理这件事,为什么又要延请我呢?和达尔威都的造访一样,与安鲁的会面也使坎斯图迷惑不已。在这镀金的马车里,坎斯图一直这样紧锁着眉头,思考着未来可能变故的许多的关系,而戴威公夫妇则开心的交谈着。“多数情况下,平庸的主君下的臣子比在英明的主君下的臣子要舒服很多,吾也做平庸之辈好不?”他的脑海里闪过阿尔玛加之前在宴会上的话,现在回想,那是王的一时戏言吗,还是针对在场的北瑞热卡恩的人们所说?不管怎样,北瑞热卡恩和修罗丹布家已经完成了他们在这时代该尽的义务。